怪婿解难题(一)

民国初期,有一家财主,这老头曾做过两任外交官,因此家里很有钱。他有三个女儿。做外交官的时候他没往外聘,怕聘出去见面的时候少。等他回来后,三个姑娘都已长大,同时聘出去了。这老头对于儿女亲事马马虎虎,他非常听信媒人的话,媒人说怎么回事,他也不调查,也不管未来的姑爷跟姑娘是不是般配,但是他很看重人家的家当。因为他是财主,做过两任外交官,要门当户对。所以这三家亲戚都是门当户对―――全都是财主。把姑娘嫁出去一回亲,差点儿把老头儿烦死。因为仨姑爷是三个怪物。
大姑爷是一脑秃疮,该长头发的地方全没头发,长这么一个秃壳,一手指多厚的秃疮嘎渣。顶缺德的是什么 ! 他在跟前讨厌,味儿搁一边,他在人跟前挠,掉下好些秃疮嘎渣。尤其夏天不敢抠。夏天很热,一热他出汗,出汗这秃疮嘎渣悬起,一抠,掉下一整个的来,露着鲜红的,更寒碜 " 无奈,他只得拍,拍呀比那抠还讨人嫌,他拍不要紧,旁边看的受不了,先出相呀后出声。
二姑爷流鼻涕。他不擦,往里吸溜。实在吸溜不回去,他用袖子擦,这就成绸子袖头了。夏天一看,他有两撇胡,其实不是,那是鼻涕嘎渣上落苍蝇了。
三姑爷是倒长眼睫毛。打害眼起,眼睫毛老往一块合,摘完了不长,过两天长出来小锥子,正刺眼珠老往下流浓嗒水。夏天,苍蝇往眼上飞,苍蝇去了他睁不开眼,他得轰,一轰,苍蝇飞了。因此他得总用手在眼前来回摇晃。
仨姑爷这个怪样,老头没办法,谁叫生米做成熟饭。
过了二年,老头儿七十大寿,来了八百多位亲友。六月底七月初,正热的时候。仨姑爷来拜寿。这吃饭的时候,这老丈人得陪着仨姑爷一块儿吃饭。不陪着还不行,这是规矩,因为姑爷是贵客,不陪着姑奶奶挑眼。但陪着吃又没法吃。这桌饭摆上菜,爷四个四面一坐,大姑爷冲老头儿拍脑袋:“哎呀―――吓 ! ”二姑爷用鼻子抽鼻涕,三姑爷用手在眼前来回赶苍蝇,老财主一见三个姑爷的怪样,别说吃饭啦,恶心得直想吐。老头儿心想:这饭吃不了,回头一打苍蝇,把苍蝇打菜盘子里。我得把他们仨人弄走,这桌饭我也不吃。
老头想了半天想出一个主意来:“今天咱们爷四个吃饭,我立个规矩,大姑爷不准拍脑袋,二姑爷不许擦鼻子,三姑爷的手不许往眼睛前晃悠,在眼前轰苍蝇也不成。你们把这规矩守好了,否则,你们仨看着办 ! ”
老财主的意思非常清楚:你们受不了就走,一走人我也不吃,省得这天恶心。两小哥俩全瞧着大姐夫,大姐夫明白:老丈人损呀,他不让我拍不行,不拍痒痒 ! 一拍就输啦 ! 我站起来一走,亲友一乐,以后还见不见人 " 大姑爷一想:成,这规矩我守。赶紧吃,吃不了两样菜就让上饭,吃半碗饭就饱。回头一边儿拍去,躲开他一边儿拍去没事。
“成,成,我遵着您这个约。”
“那么你们哥儿俩哪 " ”
二姑爷、三姑爷说:“听您的 ! ”
这老头说:“你们全随着啦 " 我这话可算有效啦。大姑爷不
许拍脑袋,二姑爷不许擦鼻涕,三姑爷不许往眼前摇晃,现在就开始,来,换酒杯 ! ”
老头也够缺德的,他拿走半两的酒盅,换上四两的酒斗,也不喝花雕了,全换成二锅头老白干。这玩意儿一盅四两,老头儿这边还紧催着:“来来来,咱们先把它干了,不许剩酒,亮底,满福满寿 ! ”爷四个一干杯,又斟上,“先来个双福双寿 ! ”两杯下去。又满啦,“来来来,喝完这杯随便喝,连中三元 ! ”两杯下去就受不了啦,大热天,这白干酒串皮 ! 大姑爷脑袋上跟虫爬似的难受,急得汗哗哗往下流,一拍就输,因此也不敢拍。老头子还举着:“来来,把这干啦,干啦 ! ”
大姑爷心里琢磨:不能喝啦,把酒杯放下啦,你说不吃完了饭走,这不像话,还没吃哪就饱了吗 " 开口说道:“老泰山,大热天要喝酒可没意思,我想,席前有酒,无令不成欢老头说:“划拳 " ”“划拳,天热,一嚷一出汗也不好,最好说个故事,咱们爷儿四个每人说一个,说完了再喝,您看好不好 " ”老头说:“这也有意思。大姑爷先说,开始吧。”“嗬,有一年哪,小婿跟着朋友上东北,去打围去。”老头说:“那有什么特别呀 " ”
“嗬,这个围场里可是物种新鲜,野兽成群,什么四不像啦,野猪哇,熊瞎子,狼啊,豹子这都不算,最要紧的那回我瞧见出奇的野兽,一头鹿。这头鹿一身梅花点,跑得快着哪 ! ”老头说:“咱们这儿也常见梅花鹿,那也不算新鲜。”
“是呀,您看的不算新鲜,您看那个跟我看那个不一样啊,您看那鹿是两犄角,我看那鹿犄角多,不但多,而且方向长的不一个地方,这地方长的犄角,那地方又出来啦,哎呀,它脑袋上啊净犄角啦 ! ”大姑爷边说边用手拍脑袋,说完了,痒痒劲也过去了。
老头没明白,二姑爷懂。二姑爷在旁边坐着,心里说:大姐夫,你缺大德啦,你要不拍呀,我这鼻涕还能忍一会儿,这一拍呀,都过河啦 ! 擦是擦不了,但想词儿又没词儿,这可怎么办哪 " 你顾你啦,你顾着点儿我呀 ! 老头还在那较真哪。老头说:“我今年七十,我没开过眼,没见过长这么些犄角的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