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子村长

  父子村长
  
  作者:贾岩树
  
  我父亲是村里的村长,而我后来也当上了村长。我不是靠父亲村长的关系爬上去的,而是凭借自己的个人能力稳坐了一村之长这个位子。
  
  八年前我从一所普普通通的农业大学毕业,主动回家乡建设新农村。父亲没有说什么,他很尊重我的选择。想当初,我报考农业大学那会儿,父亲说什么也不允许我去学那没出息的专业。直到他本人当上了村长之后,才知道农村也同样需要人才。因而他的这个村长,是靠丰富的生活和劳动阅历当上的。
  
  我学的是养殖专业。依照我的习性,我从小便很喜欢动物,当然也喜欢养动物。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,家里第一次养了只狗,我高兴得连饭都不吃,都给狗吃。后来我瘦了一圈,而狗很明显地长大了,非常壮实。母亲看我这么瘦弱,很为我担忧,说要把狗卖了给我买补品之类的玩意儿,让我快快胖起来。我怎么也不同意,我宁愿把自己卖了也不卖狗。这可是陪伴我学习和生活了两年的忠实朋友啊!我怎么可以把"朋友"出卖呢?
  
  有一天下午,我放学回来,没有看见狗像往常那样在村口迎接我,我顿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。狗一定是被卖了。我想到这里,就哭着跑回家,只见母亲正在数钱,脸上还笑呵呵的。那个狗贩子用铁笼子把狗装进去,放在摩托车后座上突突地开走了。我知道那是送往屠宰场去的,于是我不要命地追,想把狗追回来,可摩托车一溜烟儿的工夫就出了村子。我再也见不着我的狗了。
  
  母亲给我买的补品我一点都没有吃,统统被我甩茅坑里了。母亲气得狠狠地打了我一顿,说我是败家子,不知道家里的劳苦。当时我不明白,我甩的是卖狗来的钱买的补品,怎么会是败家子呢?再说狗也是我养大的,他们都很少主动喂狗,除了把吃剩的东西丢给狗吃,简直像打发乞丐似的。后来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,说我是个固执的孩子,还不懂得农村的艰难。动物养大了是要卖的,她说,给家里添点费用也好啊!我这才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,后悔将那些补品扔掉。
  
  也正是从那时起,我便有了养殖动物的志向。我知道,农村人除了种田和喂猪养狗来添些家用之外,他们根本无法生存。而他们由于缺少文化,一直以来都在盲目地进行劳作,有时甚至白辛苦。我意识到农村生活中有很多学问,决心要用科学方法来引导村民们走上致富之路。
  
  一晃儿八年过去了。我不但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而且赢得了村民们的尊重。
  
  我毕业后返乡回家,刚开始就迫不及待地想尝试自己所学的知识。理所当然,我遭到了全村人的反对。他们不相信我这个未见世面的毛孩子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,怕我破坏他们的生产计划。我只好在自己家里干,母亲也反对我这种出生牛犊不怕虎的举动,说我又要败家了。我反复向她解释,她才半信半疑地给了我一些本钱。父亲什么也没说,因为他当村长好几年了,视野当然开阔了许多。他常常以一副淡漠的态度看着我所做的那一切,似乎并不抱很大的希望。
  
  我用家里的两间废弃的茅草房作为养殖场。一间用来养猪,一间用来喂狗。猪比较憨厚老实,用不着多费心思去驯养,它们吃了就睡,睡醒了又吃。我每天配制各种饲料,像伺候老爷们似的伺候它们。猪们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,欣然地接受着我的款待。而狗就不一样了,狗很难驯养。它们每天不停地吠叫,日日夜夜闹得不休。怎么办?我是用催眠术才将它们制服的。狗们一睡着就不停地长膘,很快就长成了肉狗。我发现狗吃牛肝有利于生长激素的提高,于是常卖牛肝给狗吃。这半年来,我一直和我的动物们打交道。
  
  每当我出门,村民们都嘲笑我,说我白读了四年大学,结果还是回老家来喂猪养狗。我确实在喂猪养狗,可他们不知道我是怎么喂猪养狗的,我也并没有跟他们解释。
  
  "细哑子,"有人对我说,"喂猪养狗有什么出息?去城里任便找个什么工作也比呆在家里强得多哩!"
  
  对了,我的绰号叫"细哑子",本名叫路道明。路道明这个名字在生活中很少用到,自从我毕业之后,就差点儿忘了自己的真名。当别人叫我"细哑子"的时候,我不必认真分辨就知道在叫我,倒是有时别人叫我路道明我还意识不过来呢!大概路道明只是学生时候的我罢?真亏我是个大学生。我也不知道"细哑子"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。是我小时侯不爱吃饭,长得很清瘦,脸色蜡黄干燥?还是我时常不爱说话,所以才得此称号?我不知道。
  
  "并不是到城市里工作就有出息。"我回答那人,"在农村也有出息的活干。"
  
  "吓!"那人不屑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丝气,"亏你还是个大学生!"
  
  我不想与他争辩,就急冲冲地走了。
  
  父亲在村里做着体面的村长大人,而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却在他面子上抹黑。自从他的身份提高了之后,就不把我看在眼里。虽然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没有横加阻止,但我看得出来,是因为我长大了,已有自己的选择。对此,他只能无可奈何。父亲对待我的态度非常冷漠,好像不愿和我多说话。我也懒得与他老封建一般见识。母亲更是对我失望透顶,很后悔送我念完大学。
  
  也许农村的孩子惟一的出息就是考所好大学找份好工作,走出泥田,走出山村,似乎那样才能够光宗耀祖,才能够给父老乡亲增光添彩。然而我没有。我读完了大学不但没有抓住机会,反而回到山村甘愿受苦受累,像他们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修理地球。在他们眼里,我肯定是个不争气的主儿。后来我想明白了,心说管他呢,走自己的路,让别人去说吧!
  
  尝试的结果意想不到地失败了。其实也不能怨我,我怎么也料不到市价会下跌。六头猪才卖了三千多块钱,十只狗卖了不到一千。猪崽的本钱是以每头两百块钱买回的,除了一千二百块的成本和买饲料的钱,基本上沦为赤贫。幸好买狗的钱不用算,狗是从别人家里七零八凑要回来的。再除去卖狗的钱,不亏也不赚。
  
  既然不亏也不赚,那我就不必气馁,继续接着干下去。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,我心里想。
  
  父母和村民们如何看待我的失败,不用我说你们也可想而知。我再也不敢随便到村里走动了。
  
  我想东山再起,可父母不给我钱,我只好去向亲朋好友借钱。在大学同学那里借了两万块,那同学至今还和我保持联系,我们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吧!他也是农村出身,有志于建设自己的家乡,所以他比较了解我的处境。
  
  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,母亲顿时瞪大了原本并不怎么大的眼睛。她那么一瞪,让我怀疑她以前肯定是故意把眼睛闭着的。
  
  "你借这么多钱看你怎么还?"母亲惊讶地说。
  
  "我借的钱不会让你来操心。"我说。
  
  "用来干什么?"母亲问。
  
  "养殖。"我说。
  
  母亲听后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我心里不服气,要和她打赌。
  
  "你信不信,"我认真地对母亲说,"我会成功的。"
  
  母亲没说话,可目光里流露了期望。
  
  我调整好自己的心态,拿出坚定的信心,又投入了不可知的第二次尝试。在没有成功之前,每次都算是尝试。我买了几本养殖之类的书籍,一边看理论,一边实践。这次我还是买了六头猪,但多加了两只狗。除此之外,我还买了鸡鸭各一百只,而且买了十对兔子。以前的养殖场所显然不够用,于是我又简单地搭建了两间。这样才让这些动物们勉为其难。这么多的动物,围绕在我家四周,用别人的话说快成了个动物园了。我每天忙于清理打扫,虽然辛苦,但也有种说不出的乐趣。我很喜欢这些动物们,到头来却要把它们卖掉。
  
  我并不是想发财致富,而是想给村民们证实知识的力量。当然了,钱才是直观的体现。
  
  经过半年多的艰巨而不懈的辛苦努力,付出的汗水终于有了回报。老天爷也确乎垂青于我,对我网开了一面。虽然养殖业的价值规律在不断地变化,但最后还是涨了。这次除去所有的成本和还了朋友的借款,还净赚了两万多。母亲好象有些不相信,问我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成效。我说我的大学总算没白读,学到的知识终于见证了"知识就是力量"这句西方哲言。父亲也很意外,说我误打正着碰上了好运气。
  
  这不能全靠运气,更重要的是养殖的科学方法。
  
  母亲为了表示庆祝,办了一顿很丰盛的佳肴请我和我的几个朋友吃。那天来了五个朋友,有一个是大学时认识的,也就是借钱给我的那一个。其他的都是初高中同学。八个人刚好凑了两桌。席间,大家都觥酬交错,吃得不亦乐乎。
  
  "大家都不要讲客气啊,"母亲招呼说,"这些简单的饭菜------"
  
 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,朋友们都说:
  
  "大婶你太谦虚了,我们享受这么丰盛的宴席真是荣幸哩!"
  
  "这只是家常便饭而已。"我说。
  
  "细哑子,为了祝贺你毕业两年多来取得的收获。"父亲突然向我举起酒杯,"来,我干你一杯!"
  
  这是父亲第一次向我举起酒杯,我既感动又觉得惊喜,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和父亲的碰了碰,然后慢慢地饮下去。
  
  "谢谢父亲村长!"我笑着对父亲说。
  
  大家听了,都哈哈笑了起来。父亲也微笑了。不管什么时候,母亲的脸上却始终笑容满面的。
  
  "曲前进,我来敬你一杯。"我又端起酒杯对大学同学说,"很感谢你借给我两万块钱作为成本,要不,不会这么快就有收获。"
  
  "哎,别谢我!"曲前进的杯子碰了一下我的,满脸透红地说,"朋友之间说那些客气话干什么。"
  
  我发现,父亲正用肯定的目光看着我。这使我心里更加感动了。接着我又向其他几个朋友敬酒。几圈下来,我喝得有些醉熏熏的了。后来竟趴在桌子上倒头睡去。
  
  朋友们什么时候离去的我一点也不知道,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。
  
  自从我的养殖业有了点起色之后,村民们开始改变了先前那种嘲讽的态度。他们都乐意到我家来向我请教,希望带领他们一起走上养殖的道路。
  
  "请教不敢当。"我说,"我还得向父老乡亲们学习呢。"
  
  "你瞧,大学生就是不一样。"他们说,"话讲得多么有涵养。"
  
  村民们几乎都想搞养殖业,以养猪养鸡的占多数。我说大家不宜一样,那样会影响价格。虽然他们不懂得价值规律的含义,但凭着多年的生产经验,都明白"物以稀为贵"这个的道理。经我一提醒,他们的思维很快就开阔了。后来他们商量好了:有的养猪或狗;有的养鸡鸭;有的养牛羊;还有的养鱼,等等。我对他们说,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。当然了,我不是要承担他们万一出现的损失。那样的话,我岂不负债累累?
  
  第二年初春,村民们抱着"试试看"的心理开始了投资和生产。我自己也多增加了几亩鱼塘,学习养鱼。我每天匆匆忙忙地劳作,还接待了许多前来求知的村民。我知道他们都是被金钱所驱使而来的,但我还是很耐心地指导他们。试问,谁不想发财致富?谁不想生活得好一点?特别是对农村穷苦人们来说,"脱贫"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强烈愿望。
  
  我终于知道中国为什么还没有实现共同富裕的原因了,原来一个人的奋斗比集体奋斗容易得多。因为我们有文化的人很少,没文化的占绝大多数。你想想,有文化的带动没文化的是不是要付出更多的心思和努力?可惜的是,没有人会像我这么想。
  
  长话短说,两年多的时间又过去了。乡亲们渐渐地迎来了喜人的丰收,连亏本的村民也有了些起色和经验。乡亲们都很感激我,常常被邀请到他们家小坐片刻,喝喝庆功酒。我本来并不喜欢喝酒的,烟也很少抽,但盛情难却,不得不前往喝上几杯。也就是从那时起,我学会了喝酒,现在我的酒量增加到了两斤左右。农村人喝酒是自己家酿制的,不用花钱买,所以一般的男人都开怀畅饮。
  
  乡亲们获得了丰富的生产经验之后,相对来说,我也松了许多气。他们家家户户都买回了彩色电视机,电冰箱,洗衣机,甚至有些家里还安上了空调。我家早已买齐了所有家用电器,比他们提前过上了舒适的日子。
  
  我并不以带头人的身份自居,相反,我回过头来向村民们学习了很多东西。我们只是互补有无而已。谁也不比谁知道多少。
  
  父亲管理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口,当然也包括我在内。但我有时候不服他的管教,和他对着干。父亲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唱他的反调,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。为此,他没少批评过我,甚至有时还当着没过门的媳妇的面把我教训得体无完肤。我真受不了他那吹毛求疵的毛病。可有什么办法呢,谁叫他是我父亲。我好歹也是个大学生,是个有文化的人,我能和他老人家一般见识吗?我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。
  
  父亲的这个村长已经当了近十年了,是我在读高中那一年开始当的。今年全村又将举行一次选举活动。父亲已在前十年里连任了两届村长,看来这次连任的希望不多了。
  
  今年是选举的革新之年,是不同于往年任何一年的。村长候选人必须具备较高学历的要求,而且要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。我也在村长候选人之例。父亲并不同意我去参加,说我还太年轻,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。我说我已经有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利了,当不当村长无所谓。父亲自然知道这一点,所以那天我和他一起参加了。
  
  父亲没有多少学历,初中毕业后只读了一年高中。据说那时的初中生比现在的高中生还强,我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。但新时代就不一样了,谁比你多读一年书,谁就比你多一份机遇。很明显的现实,比如打工,高中生的待遇比初中生的高,大学生的待遇比高中生的高,还有研究生,博士生等等,多一张纸就多一些份量。
  
  虽然父辈在新世纪快过时了,但他们说他们过的桥比我们年轻人走的路还要多还要长。凭此一点,自然就比我们更懂得人情世故和生存之道。
  
  选举大会这天,我看见父亲特意穿了一件平时极少穿的西服,看上去很庄严很气派。作为一村之长,他坐在正排位子中间。全村所有的一家之主都来了。父亲用雄视天下的目光扫射全场,脸上露出一副淡薄名利,与世无争的表情。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这种权威而超然的模样,使我不禁产生一种由衷的敬仰。
  
  这里的气氛是紧张且严肃的。大家面对这次重大的选举活动,是多么的积极和认真。父亲也不例外。他内心很清楚,自己已经年岁过高,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治理这个村子,所以他不抱任何希望或侥幸的心理。
  
  与会者们尊敬地向老村长鼓起了热烈的掌声,邀请他在选举大会的开幕式上致辞。
  
  父亲更加紧张了,脸上"腾"地红了起来。但他不急不徐地站起身,感动得很久说不出话。
  
  静场了一段时间,父亲歉意地,不失威严地大家鞠了一躬。
  
  全场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,此起彼伏。
  
  父亲挥了挥手,示意大家都停息下来。
  
  他拿起村书记递过来的话筒,以苍劲有力的声音说道:
  
  "各位不必为我鼓掌,你们的掌声让我感到受宠若惊。在这次选举上,我不打算多说什么,一切都在不言中。我很感谢父老乡亲们,能让我有机会站到这个台上。今天这些年轻的候选人,都是年轻有为的好同志。机遇应该给予他们,让他们接受更多的教育和考验,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。我的话讲完了,谢谢大家!"
  
  全场又响起了一片形式主义的热烈掌声。
  
  接下来是村书记的讲话,他也只是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带官腔的客套话。有些人在埋头作记录,还不时地频频点头。
  
  一首悠扬悦耳的轻音乐飘然而起,投票便开始了。
  
  这时大家都莫衷一是,不知投给谁好。大家都你看看我,我瞧瞧你,最后大部分人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。我感到稍微的得意的同时,更多的是惭愧。我心里砰砰直跳,赶紧低下头来。
  
  过了一段时间,大家都选好了,陆续走向投票箱。他们一个个将自己手中的选票慢慢地塞进了箱口,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。
  
  投完之后,有关负责人把票箱提走了。他们是去将票数做一次整理和总结。
  
  又过了大概两个钟头的时间,结果终于出来了。
  
  全场鸦雀无声,气氛也显得有些沉闷。候选人脸上都表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,甚至还表现得漠不关心的样子。只有这样,他们才能掩饰住内心的好胜心理。我也不例外。
  
  村书记拿着麦克风吹了几下,又拍了几下。然后,他慢慢的,以上帝般的口吻宣布了票数。
  
  "喂喂---,同志们!"村书记咳嗽着嗓子说道,"这次选举即将揭晓,大家都满怀着期待。不过不要紧张,这次选举是公平的,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。你们为人民付出的汗水理应得到回报。下面我来宣布这次选举的票数:唐和平四十二票;刘上午三十四票;黄进喜也三十票;孙子贵二十七票;张合作---;罗改革----;------。最后剩下两父子的票数,一个最高和一个最低。"
  
  大家都纷纷回过头来看我和我的父亲,因为我们的名字没有被念出来。
  
  真是要命,我心想,居然让我们父子俩儿争权夺利。刚一开始,我就不应该加入这次候选的。
  
  "最高票数是——"村书记为难地说,"是我们的致富带头人路道明同志------"
  
  不用说,那最低的票数是我父亲的。后来我才知道,我那可怜的父亲,连任过十年村长的父亲,没想到这次仅只获得了一票,而那一票,正是我投给他的。
  
  当公布的结果完全出来后,父亲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。但他依然表现出镇定自若的风度,略微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诧异表情。
  
  当大家欢迎我这个新上任的村长上台发言的时候,父亲在一片紧密的掌声中昏倒了。
  
  我没有上去讲话,而是赶紧把父亲背了回家。
  
  2007-4-21
  
  北京顺义